太陽能光伏雙雄早衰
來源:中國企業家 | 0評論 | 5172查看 | 2012-10-22 11:17:00
然而,事實證明以他制造業的經驗難以駕馭化工項目,多晶硅項目至今成為一個無底洞。彭小峰還在2008年投資蘇州百世德薄膜電池和組件項目,2010年在合肥投資組件項目,也多是機會主義的跟風之舉,但幸運沒有永遠站在他的肩頭,這些并不算成功的投資,像是不斷被捆綁上賽維這艘巨輪的海藻,令它的引擎逐漸失去動力。
誰綁架了誰?
有形之手催肥了產業,卻只能加劇市場的難題
“困難的時候,找領導多一些。”施正榮告訴《中國企業家》,他正在為企業生存做出各種努力。
然而,地方政府的心態相比施正榮剛到無錫創業時又復雜了很多,“施正榮一有問題就給‘大領導’發短信,領導被他搞得煩得很。”上文中匿名的無錫當地官員稱,目前無錫市政府內對尚德的態度分為兩派,繼續支持者有之,認為遵從市場規則讓其自生自滅者也有之。
然而,光伏從來就不是市場化的產業,無論尚德還是賽維走到今天都與政府之手密不可分。“我回國創業時,包括國內教授都不知道光伏這個詞。”施正榮告訴本刊記者。一個廣為人知的橋段是,11年前的一場報告讓無錫市政府看上并決定讓他這個科學家來當老板。
初創尚德,除了一腔熱血和滿腹知識,施正榮只有40萬美元。無錫市政府用類似行政命令的方式,讓當地8家國企湊了650萬美元入股尚德,他們甚至做好了“這錢就這么打了水漂”的準備,可最終證明這是一筆相當合算的投資,當然,如果它們能陪尚德走完上市之路,收獲會更多,但同樣在政府支持下,國有股于上市之前退出。
彭小峰與政府的接觸也很主動。“他有一種把不可能的事情做成的魔力。”一位光伏分析師曾如此評價彭小峰。創業時,據說僅僅半小時,彭小峰關于“世界級光伏企業”的夢想就打動了時任新余市市長的汪德和,他獲得了土地和電價的優惠政策以及2億元配套資金。
早期的光伏英雄都曾是當地政府的座上賓,政府需要政績抓手,光伏產業既是新興產業,又能解決大量就業,雙方自然一拍即合。而企業有了國際影響,雙方實際上已經是互相捆綁的關系。
2011年,無錫市整個工業領域的產值是1.5萬億,尚德占了近300個億。一位地方官員分析,對無錫來說,尚德產值的政治意義遠大于經濟意義。“你要是比其它工業,無錫在全國不一定是數一數二的,而若比光伏,尚德世界第一,這大大滿足了無錫市政府的虛榮心。”
好大喜功往往一發難收,地方政府希望企業快速做大,甚至會給出具體擴張要求,這也綁架了企業家,為投其所好,他們開始像個駕駛員一樣開足馬力,全速超車。
尚德與賽維的崛起刺激了其他地方政府。尚德上市后半年,全國上百個城市建立光伏發展基地,試圖復制無錫模式,這其中夾雜了大批來自服裝、紡織、印染等領域的企業。他們大多沒什么核心技術,僅僅通過采購原件、部件組裝即投入市場。
“這個行業好進不好退,企業即便在艱難時刻,政府也不讓其淘汰,扶持它擴大產能,所以整個行業產能下不來。”上述政府人士告訴本刊,光伏產業正是這樣由政府催肥后陷入僵局。
美國政府幾年前注意到了中國光伏產業對美國市場的沖擊,四五年前,美國對華光伏雙反苗頭隱現,而選擇性失聰的地方政府并沒有及早做出反應,幫助企業清除路障,數千家光伏企業也未意識到減速必要。關于補貼,即科技政策算不算補貼的問題,直到去年年底商務部才給出明確說法。
對于尚德危機,無錫市科技局一位官員認為,首先就是企業擴張太快,地方政府希望它迅速做大,國家也給了很大榮譽,這讓企業不能按客觀規律辦事,“政府的這一點很要命,這也折射了中國企業發展興衰史。只是對尚德來說,這個興衰太快了。”
其實,在尚德由小變大、由世界第一變成接連不斷的破產傳聞主角后,地方政府與尚德之間的關系就發生微妙變化,由過去的無條件全力支持,變成有條件支持。“政府撐你,你自己怎么打算?你不能說完全靠政府,你自己要拿出一個目標和態度來。”上文中當地官員不滿地告訴《中國企業家》,施正榮不是窮光蛋,政府希望在幫助尚德的同時,施也能從自己的財富中拿出一部分錢,但施沒有明確表態,“似乎寧愿讓公司破產”。
《紐約時報》首席記者安德魯·羅斯·索爾金在其新書《大而不倒》中,展現了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時,個別金融集團龐大到可以影響系統性風險,從而使美國政府陷入被迫救助的困境。而在種種呵護之下,經過一輪輪擴張,施正榮和彭小峰也幾乎把尚德、賽維做成了“大而不倒”。企業快速做大也擁有了一種綁架政府的能力,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安全。“他現在的主要想法是,我有這么多的職工,你不救我,就要關門了,變成了這樣的事。”
賽維同樣如此。從財務上看,依賴負債實現擴張的賽維已經無力支撐。但是,這家新能源標志性企業不會簡單地遵循市場經濟優勝劣汰的自然規律。它不僅是新余市的一張名片,還是江西省第一家美國上市公司和第二大納稅企業,賽維還擁有2萬多名員工,涉及到社會就業與穩定。
但裂痕幾年前就已埋下。2009年是國家啟動金太陽工程第一年,尚德在對整個工程資金、回報周期等情況不太了解的情況下申請到了1100千瓦洛陽師范學院太陽能光伏建筑應用項目。然而,它并未按工期推進,第二年就因為“無法實施”進了取消名單。有知情者稱,施正榮非不能之,是不為之,因為當時賣組件比金太陽工程賺錢,“施正榮根本看不上國內市場。”
這位官員稱,尚德的事情讓無錫整個金太陽計劃受到了影響,2012年沒有獲批一個金太陽項目。結果搞得省發改委、國家發改委“很有意見”。對于尚德來說,也喪失了開啟國內市場的良好時機。
光伏只是最為極端的例子。近年來“新興產業”概念泛濫,很多地方政府熱衷于做各種規劃。但規劃從頭看到尾,只能看到要把產業做到多大規模的目標,對于產業的具體指導、上下游配套等具體計劃則完全欠缺,“這稱不上規劃書,只能稱得上是愿景書。”上述無錫市科技局官員感嘆。
對于光伏等新興產業,以政績為目標的地方政府猶如獵食者,一番興衰之后,地方GDP增加了,留下的卻是一片狼藉。
終極等待
即使這一次能幸運地拿到諾亞方舟的船票,光伏巨頭也需要警惕“政府依賴癥”
“大家都在等著對手先死掉,你死掉了你的市場就是我的,說白了就是這么回事,看誰死得最晚,撐到最后的就活過來了。”一位光伏行業專家如此分析當前局勢,就是看誰的那口氣長。
2011年,美國雙反立案,為了維護形象,施正榮堅持增加產品出貨量,客戶有需求便盡量滿足;彭小峰同樣選擇逆勢擴張,他在去年新成立了9家公司,包括4家生產公司和5家銷售公司。彭的邏輯就是要做強,先做大,哪怕現在市場不支持。
這樣的規模崇拜與價格血拼,依稀有家電業發展初期的影子。正如該行業人士所說,光伏產業其實是披著高科技外衣的制造業,近年沒有重大技術突破,而競爭拼的主要是成本,只有擴大規模才能降低成本,可擴大規模又無異飲鴆止渴,這恰恰是產業還不成熟的標志。問題是,這個產業“像從幼兒園突然間進大學一樣,在政策扶持下長得快得不得了。”
可以參照的是,日本、韓國、印度等亞洲國家也都曾舉政府之力扶持某個產業,卻很少陷入類似困境。它們的經驗是,更多出臺普適性鼓勵行業發展的政策,而非由地方政府支持本地企業,且在實施過程中十分重視產業政策不妨礙經濟規律發揮作用,無論是資金支持還是人才培育,日本、韓國政府都十分注意,核心是為企業提供相對穩定的市場。
而在國內,地方政府對許多產業往往不惜代價支持,其實,也不能單純譴責其盲目而不顧經濟規律,因為他們抬頭向上看,新興產業的政策往往晦暗不明,只能自己試探天花板的高度。以光伏為例,產業過熱的預言從行業進入高速發展期就如影隨形,可只有領軍者重重撞上歐美雙反,瀕臨毀滅時,調整才顯得迫在眉睫。
時過境遷,由于光伏全行業虧損,新余市已將重點發展產業轉移到了戶外照明、裝備制造和生物醫藥,而無錫則將重心轉為物聯網,“你覺得物聯網很有前途嗎?可能是,但說白了政府看重它還是因為這個東西出成績啊。”一位當地商界人士慨嘆,政府是不會反思的。
當下,等待救贖似乎成為光伏“雙雄”唯一的選擇。業界曾曝出尚德將被無錫國聯重組、尚德擬發債券等傳聞。對此,花旗銀行環球投資銀行中國部董事冼柏昌認為,尚德不太可能發債券,因為這種財務狀況沒有投資者會認購。
9月底,無錫市市長朱克江到尚德現場辦公,給施正榮帶來了幾